众人一听,目瞪口呆,片刻令狐艾叹道:“首领,你越来越像胡大海那厮了,怎么如此能痴心妄想、乱说疯话。”
宴会的主人卫雄,此刻却端坐别院之内,面对屋外渐渐飘落的雪花,一脸沉思。
像他这样的鲜卑重臣,在旧都盛乐自然有自己的宅院,而且无论是拓跋普根当政还是拓跋郁律上台,却无人敢轻易来惊扰他宅院的清净。
他在拓跋猗卢手下为官将近十年,十年来为拓跋猗卢开疆裂土,也让拓跋猗卢重用汉人,更促使他和刘琨结盟。
可以说为汉人立足代地,与拓跋鲜卑和平共处费尽了心思,可说是汉人在拓跋鲜卑的一面旗帜。
但这些年,随着拓跋猗卢的性格愈发暴烈,变得愈发的多疑起来。加之朝内一些鲜卑旧势力贵族,依附拓跋普根、拓跋六修以及拓跋比延等人,分庭抗礼,内斗不断,对汉人官员百般打压,卫雄作为汉人官员的中坚,自然承受了不少压力。
尤其是迁都到平城后,每日勾心斗角,身心俱疲,如今咋一回到这老宅,独坐静室,面对漫天风雪,却忽然有了一种难得寂寥。
老宅内很安静,卫雄的家眷和家仆大部都已经随他搬去了新都平城,这里只留了一个门的老者,却是跟随他叔父一起来到盛乐的老仆,因为年岁大了,加上思念旧主,就一直独守在这老宅里。
卫雄平日对老者很尊重,而且为了照顾他,特意又在宅院内留了两个护院和两个婆子,至于老者,就权当老宅的管家,每日检查下烛火、门窗,也没什么事可做。
今日,老者一见卫雄归来,却是十分高兴,但又不想打搅卫雄静思。
直到雪花飘落近室内,这才悄悄进来,拿着一件棉袍披在为兄弟肩上。
卫雄回首,见是老人家,却是微笑起来。
老人拉着卫雄的袖袍来回的着:“公子,你瘦了不少。”
卫雄是个极其注重边幅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拜见完拓跋郁律后,还穿着一套很正式的深衣去喝酒。
平日里,别人想要碰他一下,他都厌烦,但被这伺候了自己叔侄两代的忠仆却是极有耐心想当年,这老者卫恩也是卫操身边一员虎将,亦将亦仆,于危机中数次救过卫操的性命,被卫操当做亲生兄弟一般,卫操临死前更叮嘱卫雄,一定要对老者以父辈之礼待之,为其养老送终。
也因此,老者拉着他,他也不躲,反而起身扶着老者的手臂,搀他一起坐在厚厚的床榻上,然后笑道:“恩伯,这次我回来,走的时候咱们正好一起去平城,这座宅子我想处理掉,您好不。”
老者卫恩一听,眼睛一瞪:“公子,为什么要卖掉这宅子,你是嫌老汉我不中用了么?照不了这宅子了么?这宅子可是老爷来盛乐就置办下的,当年少公子你才十几岁,满园的跑,还说喜欢这里,喜欢这个家,现在你却想卖掉它……”
卫雄顿觉头大无比,比在平城拓跋猗卢的王府里,与鲜卑贵族争斗夺权还要头疼。
但是老者也是好意,可是恩伯毕竟年纪大了,过年就要六十有八了,这样的年纪在古代已经算高寿。
因为年轻时习过武,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什么疾患,但毕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将他留在这里,卫雄真的不放心。
想要开口去劝,却知道老人一辈子是个倔脾气,既然一直不曾答应,那么今日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想来想去,却知道这事情急不得,老人如果不同意,自己身为小辈也无法硬来,只能在这三日内徐徐图之了。
想到这里,卫雄叫来两个婆子和留守的两个护卫,加上自己带在身边的两个亲卫,叫他们去采办些酒菜,晚上他还要在府里宴请拓跋郁律和刘琨的代表王烈。
卫恩却是摇头,说要亲自下厨,还说少公子你多久没吃老汉我亲自做的菜了,今日既然是家宴,就该我做几样拿手菜。
卫雄无奈,只得答应,叫两个婆子给老人打下手,却让两个护卫去是楼居买些火龙烧,再去买两个老者做不了的菜肴。
北地的冬天黑的很早,申时刚过,天就已经黑透。
卫恩在院子的大小角落都掌起了气死风灯,桔黄色的灯光映照着落雪,配合着院落中的假山、树木,和门旁那一株寒梅,一时间这个久未有人来往的院落竟然也多了几分喜气和温暖的感觉。
老人着这一切,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卫雄自然将这情形在眼里,心底暗自叹息:“恩伯来是真舍不得这里呢。”
却也高兴老者能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