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几步低声道:“姨娘,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文姨娘表情微滞,然后笑道:“本就是乔姨娘待寝的日子,侯爷去那里也是应该。”又胡乱从箱子里拉出一件玫瑰红遍地金褙子,“你们看这件如何?”

    秋红和冬红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还是那件墨绿色的好。配了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又端庄,又不显死板。”

    “那你们就把那条松花色百蝶穿花八幅湘裙找出来。”

    秋红望着就放在文姨娘手边的松花色百蝶穿花八幅湘裙朝着冬红使了个眼色,笑道:“姨娘站了这么半天也累了。我陪姨娘去内室坐坐吧让冬红和玉儿在这里找好了。”

    “是你想偷懒吧”文姨娘笑着和抱着一大摞衣裳的秋红去了内室,“倒拿了我做挡箭牌”

    秋红只嘻嘻地笑。

    翠儿吃惊地望着来报信的小丫鬟。

    “是真的。”小丫鬟低声道,“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翠儿脸色微沉,快步进了内室。

    迎面碰见秦姨娘。

    她嘴角含笑,一张脸看着越发的亲切随和了,正从供奉着菩萨的暖阁撩帘而出。

    “怎么了?”她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像谁欠你三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姨娘。”翠儿急道,“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笑容凝结在了秦姨娘的脸上。

    她死死地捏着沉香木的佛珠,转身又进了暖阁。

    刚浴沐完的十一娘穿着件玫红色小袄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白皙的脸上还留着被热水熏蒸后留下来的酡红,如六月盛开的红莲,素净中带着几份明艳。

    “夫人的头发真好。”琥珀站在炕前,用黄杨木梳子帮她梳着刚刚哄干的头发,“像缎子似的。”

    “就是洗一次头太麻烦了。”十一娘笑着摸了摸黑鸦鸦的青丝。

    “谁像夫人这样?隔几天就要洗一次头。”琥珀笑道,“又不喜欢擦头油,也不洒花露。”想了想,又道,“还不戴鲜花。”

    十一娘笑:“谁说我不戴鲜花了,我不是戴栀子花、玉兰花吗?”

    “可您是戴在衣襟上啊”

    两人说说笑笑的,红绣走了进来。

    “夫人,侯爷去了乔姨娘那里。”

    琥珀拿梳子的手就停在了那里。

    “知道了”十一娘笑容微敛,吩咐红绣,“你去歇了吧”

    今天是红绣值夜,但十一娘不喜欢有人在屋里值夜,值夜的人通常都歇在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说是值夜,实际就是在正屋歇一晚,又有地龙。原来人人叫苦的差事如今成了美差。

    她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琥珀看着红唇紧抿:“夫人,要不,今天我来值夜吧像从前那样,睡在床踏板上,还可以说说话。”

    “你还嫌白天的事不多啊”十一娘笑道,“明天得把过年用的糖果、香烛、灯笼、花树之类的小物件分发到各处。有你忙的。你也早点歇了吧有什么话,过完年了再说。”

    “夫人”琥珀欲言又止。

    十一娘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有些事,不是你回避,不是你担心,就能避免的。

    她笑接过她手里的木梳:“去歇了吧”

    琥珀黯然点头,曲膝行礼,转身退下。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夫人”她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杨姨娘进门,您说,每人拿出一天来给杨姨娘,可侯爷说,如果这样,那您就不足半个月,所以把姨娘们的日子减到了三天……您孝期的时候,侯爷也歇在您这里。这一次,您就……”

    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姑娘,红着脸,有些话没办法说出口。

    “日子是我定的。可去不去,却全凭侯爷自己的意思。”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有些事,你不懂。”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有一千种办法,一万个理由可以把他留在我身边。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琥珀大惊失色。

    十一娘推她起来。

    “只因为他是侯爷?”她表情怅然,“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枕边人……这些从来都不是理由……”

    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十一娘有些无奈的声音,有一种淡淡的伤感落在琥珀的心里,让她眼睛一涩,劝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去歇了吧”

    十一娘拍了拍琥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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